A. Alley

「…………」

　见Leo没有作声，Zapp便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那是没有用的吧。你现在在这里救了他，之后又能怎么样？　等咱们走后用不了两分钟，又会发生一样的事情。就算是假货，那也是堕落王。只有神经是足够粗的。要是真宰了他，把他细细地切作肉泥什么的，或许才会哭哭啼啼地开始告饶吧。但就算那样他也长不了记性。不是吗？」

「……是」

　Leo自己心下当然也清楚。

　眼见他算是打消了念头，Zapp的手便放下了。

「实在要管管的话把人铐起来找个地方关着是最好的吧。这种事交给紧察管不就成了」

「警已经报过了」

　Zed一边按掉讲完的电话，一边接话道。

　叹着气的Zapp闻言哼了一声。视线从啪嗒啪嗒无力挣扎着的堕落王身上移开了。

「挨上几下的话，条子来之前也能老实下来吧」

「究竟是第几个了啊，变成那个样子的人」

　Leo也轻声咕哝着。Zapp胡乱地摆了摆手：

「谁知道。真是的，要是惯例的那种“距离地球完蛋炸弹爆炸还有十分钟——！”　之类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但对我们来说，眼下光是跟进多相交换恐袭的案子就已经要忙不过来了」

　Zed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Zapp同样点了点头。虽然这两人因为个性强硬时常意见不合，更会为了让意见压过彼此而争执不下，但只要话题移到工作这一环上，他们俩就绝不会起分歧。

「我们几个的任务是把资料送到交涉地点去。要是衣服上溅上啥血沾上啥火药味的，那帮警惕心高得要命的怪胎哥布林怕是一眨眼就都吓没影了。Steven先生两个礼拜以来费心费力的精心谋划也要打水漂了。都听懂了吧？」

　说不定比起事态的紧急程度，Zapp其实更在意的是眼下已经有了明显阴影的Steven，所以在他们从办公室出发的时候听到背后轻声的「连这种小跑腿都做不好的话……」的自言自语的时候才会一下子僵硬得动都动不了吧。令人不禁露出了稍为怜悯的笑容。

　即使把这一层先放在一边，这么做是最好的，这无疑是不争的事实。闲话莫提。

　话虽如此。

　砰！

　枪响了。扭头一看，那坨膨胀的面条正在一跃而起。它从小块开始一根一根地分裂开来（画面上只能这么形容），各自一口气仓皇地钻进下水道或是建筑物的缝隙之间去了。

　受到子弹威胁的并不只有面条们。方才还自顾自或走或停着的路人们，也纷纷高声尖叫着开始四下奔逃了。

「你小子！　『晚安』你妈个头啊臭怪物！　你不是超他妈桃花旺的大人物吗！　把泡妞的秘诀说出来啊！」

　其中一个流氓拔出了枪挥舞着。

　他正踩住一坨愣住了没来得及逃掉的面条，咣咣地跺着脚，显然大为光火。

「而且！　你有说正因为如此本大爷才会不受欢迎是吧！　你说了是吧！」

　恐怕并没有说吧。

　剩下的流氓们也拔出插在背后的霰弹枪乱射起来。虽然所幸没有伤到人，不过一片弹孔绽放在了经过的车的发动机盖上，还是让骚乱进一步扩大到了车行道上。

　突然加速的车，司机跳车而逃的车，为了躲避前述两者猛打着方向盘躲避的车。

　在刺耳的骚乱声中愈发忘形起来的流氓们又掏出了新的枪械，四下扫射着。

　Leo顿住了脚步。Zapp和Zed低头瞪着路面，不发一语地继续向前迈着步子。

　无论是车还是人，在最初的一波骚乱过后……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能逃掉的早已逃掉了，能躲起来的也早躲开了。几个流氓也像是打算要喘口气一般，双手环抱蒸腾着硝烟和热浪的兵器，用袖子胡乱蹭着汗。

（要是能到此为止的话，倒也……）

　Leo对这些微的曙光有了隐隐的期待。

　然而，事与愿违。

「噗……噗……噗嗤嗤！」

　猫腰躲在长椅后的初中生忍不住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他手指着流氓们，笑得打起滚来。

「啥啊……咋回事啊那个！　那样还想受欢迎！　没戏的！」

　从Leo的角度，倒不是不能理解这个孩子的想法。

　流氓刚才在放下了身上的枪之后，又把别在胸前的手枪拔出来使用了。原来别着枪的地方完全空了出来，露出了乳头。换而言之他们全身其实都只是胡乱捆着枪带，越是拔枪射击，就越接近全裸。

　流氓抓着笑倒在地的小孩子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你是觉得本大爷实用主义的时尚品味很好笑哈。那也行。能带着笑容死去，也算活得不亏了。」

　初中生的笑终于被吓得止住了。只是由于惯性还在颤抖着。不过也有可能是出于恐惧的颤抖。

　就在这时，正被另一个流氓拎在手上的堕落王突然开了口。

「就算我的谜题再怎么难解，杀掉真的好吗……？　听到我的解谜提示的可只有这几个少年哦……？」

　虽然这句话插得没头没脑，但是看到一直沉默不语（不如说根本对状况不以为意）的猎物突然折腾起来，几个混乱制造分子的注意力还是重新集中到了堕落王身上。

　是因为总算得到了听众吗。堕落王顺势扬起了嚣张的大笑声。当然，是在他被捏紧的气管能允许的最大范围内。

「垃圾感超群的杂鱼们！　也想来破坏我的游戏吗……！」

　不　　　妙　　　　。

　连这两个字在脑海中浮现都不足够的一刹那中的一刹那。

　对张口打算破口大骂的暴徒们来说，举起枪口，将子弹射进堕落王的面具当中所需的时间。

　扳机扣下后，击针在撞击底火之前仅有的1又1/2英寸的距离。

　开始发出悲鸣的初中生，连最初的那一个“啊”都来不及冲破喉咙的倏忽间。

　对Leo来说，是足够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瞬间。

　也是身体的反射绝望般地不可能跟得上的一瞬。

　然而。

　比任何事物都更快的Zapp，飞身越过撞成一团的车辆，直扑进流氓们的怀中放出了血法。他一边挡下了所有子弹一边夺过了被制住的堕落王和小孩，抱着他们脱离了险圈。

　在同时发生的这一切之中，像是贴在一串连续胶片上的另一层图案一般，只有Zapp的身形快得惊人。

「………！」

　所有人都呆住了。

　流氓们四下张望，其中一个首先发现了已经退到他背后的Zapp。

「——样——话！」

　流氓发出省略了绝大多数音节的咆哮，扑向了猎物。

　将手中的两人随手甩在地上，Zapp亮出血刃挡下了新一梭的子弹。

　在第二个人转过霰弹枪枪口的时候，第一个人已经结结实实吃了一记膝撞倒了下去。

　然后这第二个人被Zapp一脚踢过来的前一个人的手枪正中门面，连枪都没来得及开就仰面朝天倒下了。

　问题在于第三个人了。也亏他立刻察觉到了对手不是什么容易应付的善茬。他把身上缠着的——恐怕是——最强的武器举了起来。从迎向他面前的猎物的角度看来，形状如同一个四四方方的煤油炉。

　随着爆炸的轰鸣声，那样东西的本质展现了出来。轮轴状不计其数地喷射出的是靶向型对人地雷。自然不必说完全不是常规用法。不过，不论使用方法正确与否，在数米的有效杀伤半径范围内的堕落王也好，初中生也好，Zapp也好，已经被放倒的两个流氓同伴也好，都已经躲避不及了。只有那两个身上覆盖着枪械的流氓或许还有勉强争个半死活下来的可能性，还得是运气好才行。

　Leo的双眼看到Zapp的衣服被撕开了无数的口子。几百个轮轴完全足以把这五人撕扯成一片血雾再完全蒸干。本来应当是这样的吧。

　但Zapp的血刃在地雷炸开之前就抵达了对手的位置。会向着数十米范围内的不同方向散裂开来的装置，在爆炸前也只有不过数厘米而已的宽度。抓住了这一瞬的血刃在密集的弹幕中生生划出了一条空隙。从一纵线划开的空隙中险险穿过的Zapp赤手挥向了敌人，用拳骨令对方昏了过去。

　三个流氓全部被放倒在地，堕落王和初中生毫发无伤。要真说有什么损失，就是Zapp浑身上下都变得破破烂烂到处是洞的衣服吧。得救的小孩子赶忙逃向他的同伴与他们汇合去了，而堕落王也站回了他的长椅上继续演讲起来。不过这次可当真是一个听众都没有了。

　晃晃悠悠踱过马路回到这边来的Zapp身上，是扑面而来的一股在极近距离沾了满身的火药燃烧的硝磺味儿。

　注意到Leo和Zed的视线，他不爽地呲着牙：

「烦死了。我脱光了去总行了吧」

　　——这一天到头来，与其他的日子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座城市的日常就是如此。

　　都市的名字是黑路撒冷区(Hellsalem's Lot)。

　　原纽约市。

　　在一夜间崩落和再构建，成为异次元的租界的这一都市，现在正是直面异界(Beyond)的临界点，地球上最为剑拔弩张的紧张地带。

　　浓雾笼罩中蠢动着的奇怪生物、神秘现象、魔导犯罪和超常科学，稍有一步差池就将侵蚀人世，将其吞入不可逆的混沌之中。

　　为了守护世界的均衡，在暗中活跃的秘密结社莱布拉。

　　本故事正是其成员的战斗与日常活动的记录。

　　最近发生的事件有。

　　将多个相位混合引发的因果扭曲进行不当恶用的恐怖分子，被称为“神的喷嚏”的虐杀组织的活动进一步活跃化。

　　此外还有猎头族的Lightbalt和铁腕Simon公为了结双方长久以来的宿怨而进行的决斗。足足打塌了二十栋楼，当事双方却都毫发无伤的结局引来了排山倒海般的嘘声，在看客们吵着要讨回门票和赌注的骚动中也产生了大量的伤亡。被质疑为在作秀的两名当事人对此只是互握着对方的手予以否认，宣称双方已互通感受，踏上了和解的道路。

　　随着飞翔狼群的规模持续扩大，建筑物表面因它们领地标记行为产生的黄色污渍不断增多，引起了不动产业界人士的担忧。能安装在楼顶的自动对空镭射炮的销量也因此同样有了飞翔一般的上升（这个段子在还因为花边小报流行起来了），但与之相关的诈骗案也有所抬头。大笔金额流向海外武器掮客不仅令国税局担忧，对国际组织的犯罪预防条约也有所不利，所以消费者观察网络正在向政府呼吁积极为市民准备可以安心购买和使用的可靠国产对空兵器。

　　强盗，杀人，枪击之类的事件则不可枚举。没有枪击却有人受伤，发生杀人却事出无因，被杀害了却又活转回来，做个爆米花都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把上面的锡纸剥开来导致火灾害死了整栋公寓楼的家伙都大有人在。

　　在Lady GyaGya呼吁「从十九时整起的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会保持下空状态在客厅里做伸展运动。非常……激烈的那种。希望大家能在那段时间里为世界和平祝福。」之后，在对应的十分钟里犯罪数量真的直线下降了等看起来和异界(Beyond)根本完全无关，但同样不可思议的事件一样也不在少数。

　　最后还有堕落王。

　　冒牌的堕落王接连出现在城市中。

　　这一切与堕落王Femt所宣称的『变得普通』是否有所关联呢。

　　Femt的这场恶作剧依然还在持续着，而沦为牺牲者的人们中幸而未死的，只是一个接一个地渐渐填满了看守所的牢房。

2—One Moment.(一又二分之一英寸)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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